钮文新：为陈德铭叫好

        今天，《人民网》转载了中国商务部长陈德铭在美国接受《华盛顿邮报》采访时的摘要，看后深感欣慰。针对中美贸易失衡问题，陈德铭全面、准确、详实地阐述了中美贸易失衡的原因，有利、有力、有据、有度，总体评价就一个字：牛！

        这是中国政府第一次把中美贸易失衡的问题、人民币兑美元汇率问题说清楚了，难能可贵。希望我们专家学者和媒体人都好好地读一读，难得的好文章、好教材。在此，我愿意花一点时间，和观众朋友分享这篇檄文。

        陈德铭在谈到中美贸易失衡的问题时，列举了五大理由。

第一，从国别情况看，中国去年的顺差中73%是来自美国，但中国对周边国家有1200多亿美元的逆差，对拉美国家、对世界上58个最不发达国家总体也是逆差。

这是贸易层级的问题，这也是当今国际贸易的重要特征。中国的经济位置在中游，为发达国家提高消费品，而所用的自然资源，自己的不够用就得向其他国家购买，而比较容易购买到自然资源、又相对便宜一点的国家，通常都是不发达国家。所以，美国从中国进口的消费品实际是全世界在供应。这就是说，美国对华出口逆差，实际只是表象，而这个表象的背后，是美国用贸易逆差占有全世界的自然资源。

第二，中美之间在贸易顺差的统计口径上，差距很大。一是这些差异中约有52%来自转口贸易，转口贸易在中国的统计中当然不能表现为对美出口，而且转口过程中，中间商赚的钱（增值部分）被美国计入了中国的出口额；二是另外48%左右的差异是在中美直接贸易中产生的，这些产品在中国出口报关时是一个较低的价格，但到美国进口报关时，美国企业把设计、研发、物流、利润全部加进去，价格提高了。因为这些产品主要是加工贸易产品。

第三，我们要分析中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是怎么来的。

从贸易方式看，中美之间一般贸易上基本平衡，顺差主要来自加工贸易。

从企业主体看，2009年，中国对美贸易有1400多亿美元的顺差，其中约有76%是外资企业、其中主要是美国在华投资的企业造成的。

从产品来讲，中美贸易顺差67%来自电子信息技术和机电设备类，而这些产品是美国企业在中国加工装配的产品。

        基于上述特征，陈德铭给出的结论是：造成中美贸易顺差的根本原因是在全球化过程中，产业结构发生调整变化。很多对美出口的企业，看到中国劳动力成本的优势，把最终装配转移到中国，比如日本、韩国、台湾的企业，也包括一些美国企业。这种产业转移导致中国对美顺差增加――这就是说，日本、韩国等国家和地区对美国的出口，被加在了中国人的头上。

从美国统计数据中也可以看到，美国对亚洲的逆差占其贸易逆差的比重并没有明显变化，只是在亚洲国家和地区之间发生了转移。

这也是我在评论中一再强调的，造成中美贸易逆差的根本原因是全球性的产业分工，和发达经济体的产业转移。而陈德铭用数据揭示了真相，我觉得这个说法极具说服力。

第四，美国对中国采取非常严格的出口管制措施。这个原因商务部一直在强调，但我们还是不得不评论一下，因为我们不得不为这样的数据叫好，不得不为陈部长“绵里藏针”的外交风范叫好。

这次陈德铭用了十分客气的语气告诉美国人：“如果美国不愿把高技术产品卖给中国，我们只好自己花力气来研发，或者从其他国家购买”。这实际是说，不要低估中国人的研发能力，我们一定要有，也一定会有，你美国用封锁的做法，不仅没用，而且是自己放弃商机。

可贵的是，陈德铭用数字说明：美国的技术封锁，使美国在过去10年间，丢掉了300亿美元的生意。同时告诉美国人：美国对中国的出口管制，不仅对中国，更对美国人民、美国企业不利，也非常不公平，同时也会加剧美国企业的困难，加剧美国的失业。美国人民要知道真相，国会和议员要知道真相。

陈德铭还说：美国提出出口五年翻一番，从现在的1万多亿美元增长到2万多亿美元，这些出口产品要卖给谁呢？这个问号画得好！第一，只有发展中国家才有需求、有美元去买；第二，你如果大搞贸易保护主义，人家也不会买你的东西。

陈德铭的结论是：在贸易受到限制，我们想买的产品买不到的情况下，讨论汇率问题是不公平的，也没法得出正确的结果。

第五，我终于看到了中国拿起了最有利的“理论武器”――特里芬困境。罗伯特·特里芬确实是美国耶鲁大学的教授、但他是比利时人，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之后，他一直在研究、试图建立一个健康全球的货币体系。1960年，当第一次美元危机严重威胁着布雷顿森林体系稳定之时，他的研究成果变成了一本公开发表的著作《黄金与美元危机》。

这部著作中，他从理论上阐述了“布雷顿森林体系”的设计缺陷，并同时指出了美元致命要害――这就是著名的“特里芬困境”。

原理是这样的。布雷顿森林体系把美元当作了国际贸易中唯一的计价与结算货币。于是，所有国家为了进口，都必须大量储备美元。那这些国家的美元从何而来？保持对美贸易是顺差。其他国家长期保持对美贸易顺差，相反，美国则必须长期保持逆差。

矛盾来了。一方面是美国必须长期保持贸易逆差，而长期贸易逆差又必然导致美元贬值；另一方面，美元必须保证不贬值，其他国家才会愿意持有美元。

特里芬认为，这个困境会使世界不断地发生“美元危机”，直至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；另外，特里芬认为，布里顿森林体系对国际社会不公平，它会使美国经济过度依赖印钞，美国只须发行货币就可以获得世界的商品――这就是所谓的“铸币税”。

特里芬指出问题的目的实际是为了解决问题，为此他设计了“特别提款权”的货币体系。但是，特里芬的研究让美国看到了“铸币税”的好处，结果美国政府不仅没有采纳特里芬的建议，反而通过各种方式强化美元的地位，更加放肆地攫取“铸币税”，这使特里芬十分愤慨。后来这位老教授依然辞去了耶鲁大学的职务，回老家比利时了。

回去之后，他就致力于欧洲经济共同体和欧洲统一货币的努力。在我看来，特里芬才是真正的欧元之父。

为什么说这些？我是想告诉观众、读者，美元在国际贸易中的地位，决定了美国贸易必须是逆差，这是其它国家外汇储备中美元的来源，也是美国“铸币税”收益的源泉。所以，中美贸易逆差是国际货币体系规则自然形成的。

这个问题，我也多次强调，而这次终于看到，这已经获得商务部的认知。